谁动了我的宝贝（十二）
因为台风的缘故，整片城市黑得比以往都快。
解决完晚餐，赵云澜和沈巍在厨房里洗碗，孩子们饶有兴致地举着脑袋趴在窗前，热烈讨论起远处出现的闪电代表的究竟是哪个超人。
等赵云澜和沈巍从厨房出来，就见大宝和二宝一人披着印花小床单摆着奥特曼的姿势，一人躺在地上“啊啊啊”乱喊，尽责地扮演者怪兽，其余小朋友拿着玩具在一边拍手叫好。
赵云澜二话不说就加到“阵营”里面去。
他屈着修长的双腿跳到他们面前，两只手扮作爪牙，专往小朋友的胳肢窝下挠，起初还站着的孩子们瞬间尖叫起来，边笑边往地上倒去。挠到张冉的时候，他没有像别的小朋友一样立马笑出声来，他先是皱着眉扭着身子去躲，等到实在躲不过又实在痒得很，才勉强皱着眉咧了咧牙齿，但又很快收起来，依旧是那副“消愁”到不行的样子。
赵云澜被他这副小大人模样逗得不行，作乱的手停不住地往他身上去，就连沈巍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。
被分散了去大片“火力”，此时大宝二宝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，俩人有模有样的原地比划了下手脚，嘴里大喊一声“变身”就向赵云澜冲了过去。
胖乎乎的四只小手骨头都还没长齐长硬，砸在赵云澜身上毫无重击之力，可眼下他被大宝二宝勾着脖子，干脆也顺势躺倒在地上，嘴里“哎呀哎呀”地叫唤，面部表情用力的同时，手上也没忘了把张冉一起拉过来。
可怜的张冉还没反应过来，先是被赵云澜锁在怀里，紧接着就是大宝二宝压在身上，除此之外，其他小朋友见状也跟着一个一个像叠皮球一样趴了上来，很快就重新倒在一团。
头顶的灯管散着炽光，大家都在笑。
二宝嘴巴张的最大，露出前两天才换过牙齿的牙床洞洞。
一时间，张冉分不清是谁的笑声回响在耳边，又是谁的手脚碰到了自己，只恍惚觉得周遭是前所未有的热，环着自己的那双手臂，很有力，有着满满的安全感。
一如很久以前，妈妈牵着他去游乐园。
唯一不同的是，妈妈那次没有牵他太久，这个怀抱却很温暖。
张乔吃过晚饭便忙活着把被子先搬去客房，等她擦拭了一番收拾完出来，客厅早已是另一番光景了。
孩子们整整齐齐地坐在沙发上，仿佛一个个萝卜坑里的萝卜头，负责照料的赵园丁和沈园丁则坐在地上，捧着手里的童话故事书给他们挨个挨个“施肥”。
这里半小时前还活像是个24小时营业的游乐场，现在就成了有声有色的读书学堂。
而现在捧着本书认认真真在朗读的人，仿佛忘了半小时前自己喊得有多欢脱。
孩子们听故事听的入了迷，连张乔过来了也没分神，等她拉上窗帘走回来，坐在沙发靠边年级稍大些的小女孩才喊了一声，“张妈妈。”
张乔道了声“乖”，伸手在她头顶上轻轻拍了拍，又转头看向其他人：“已经九点啦，小朋友该去刷牙睡觉了哦，我们明天再跟哥哥玩。”
听到这，沙发上的小朋友齐齐回头，争先恐后地喊道：“张妈妈！”
张乔温柔一笑，上前去把他们一个个地从沙发上抱下来，个别大些的孩子则直接跳下地上，小跑着结队往厕所去。年纪小一些的孩子穿好鞋子后在一旁抱着她的大腿撒娇，张冉还在地上找自己的鞋子，张乔走过去帮他穿上，又替他理了理翘起来的衣角，完后轻轻地在他背上拍了拍，“冉冉也要刷牙哦。”
说完，拉过那几个磨蹭着不肯动的小孩子，一起去了厕所。
看他们刷好牙，又替他们擦了擦脸和身子，等全部小朋友换好睡上床又是半个小时过去，趁着赵云澜和沈巍帮忙照看的时间，张乔自己也快速洗漱了一番。
小朋友今天的运动量超了标，睡起觉来格外安分，赵云澜的小超人和小怪兽手拉手吃火锅的故事没讲到一半，孩子们眼睛就全部闭上了。
替他们检查完被子都盖好了以后，赵云澜和沈巍轻手轻脚地带上门，出了房间。
一转身，碰上正巧来看孩子们的张乔。
“睡下了？”
两个男人点点头。
张乔笑道，“也好，那我就不进去了。”
说着，把手上拿着的两套灰色家居服递过去。
“这个是我傍晚找旁边小超市的李阿姨拿的两套睡衣，都是新的，你们一会儿洗完澡换上，睡觉也能舒服点儿。”
沈巍伸手接过，“麻烦您了。”
闻言，张乔佯装恼怒，“就你们两个还跟我客气呢。”
赵云澜在一旁接道，“就是就是。”
张乔被他搞怪的预期逗笑了，伸手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。
看到她脸上笑意也遮挡不住的困倦，赵云澜忙拉着沈巍回了自己房间，让她早点去休息。
张乔没再坚持，她今天天不亮就起来了，到了现在也确实是疲了，叮嘱完俩人不要熬夜玩手机后，先行回了房间。
赵云澜秉着客人第一的原则，让沈巍先去洗漱，自己则在房间里看看能不能再收拾得舒服干净些。转了一圈后，卫生问题一个没发现，倒是让他发现了一个硬件问题。
这床之前看的时候没发觉，现在一看，好像还不是一般的小。
外面厕所里的水声还在洒，赵云澜看了眼床，又看了眼外面。
水声戛然而止的时候，赵云澜正好在床上翻了个身。
好家伙。
赵云澜看向旁边刚刚躺过的位置，凹陷下去一点的地方正好压过了他的手臂。
就是说，这张床也就勉强能容纳两个成年人。
这勉强的前提下，成年人如果是像他跟沈巍这种长手长脚的人，保不准还要肩挨肩，手碰手，腿贴腿。
要说这其实也没什么，他们几个月前有一次团队聚餐，大家喝多了，他和大庆在KTV房里的沙发挤着睡了一晚上，照样该打呼的打呼，该做梦的做梦。
可如果挤在一起躺着的是沈巍。
赵云澜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。
沈巍洗完澡走进房间的时候，里面空无一人，床上尚有形状的人印彰示着留下的另一个人才离开不久。
过了一会儿，赵云澜穿着睡衣湿着发梢从外面进来。
见沈巍看过来，他解释道，“一楼还有个卫生间，我去那儿洗了。”
说完，赵云澜开始往另一张椅子上搭换下来的衣服，沈巍见那件T恤领子翻起来了，下意识要伸手去放，却不小心碰到他伸过来的手臂。
透凉的冷意从那人的皮肤上传过来，在气温下降了的前半夜尤为明显，沈巍神色一沉，抓住他没撤退完全的手腕，问道：“怎么这么冰？”
挣了挣，见沈巍没有松手的意思，赵云澜老实回答，“一楼卫生间还没来得及装热水器。”
所以他洗的冷水。
他说的好像是什么再正常不过的事，沈巍忍了忍，还是没忍住吐出两个字：“胡闹。”
抓着他的手终于松开了。
连带着人也走了。
赵云澜眨眨眼，看着他出去又进了卫生间，再回来的时候，手上多了个吹风机。
赵云澜后知后觉地摸了把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，反应过来，“我不用，我这头发一会儿就干了，现在用这个会吵醒别人的。”
“小孩子睡得沉，我用低一档的风给你吹，不会吵醒他们。”
说话的间隙，沈巍已经将吹风机连上了床头边的插孔，拇指推动按键向上划一小格，细小的嗡嗡声从风孔传出来，像是在证明他刚刚说的话。
另一只手抵在风口处试了试风，确定好温度后，沈巍看向站在门口的那个人，“过来。”
明明上一秒说的话还好像是在商量，下一秒说的话就成了命令般的语气，赵云澜心里别扭，还想坚持一会儿，两条腿却像不受控制一般，在他认真的注视下走了过去，背对着坐到他的身旁。
身后的人又说：“低一下头。”
赵云澜照做。
很快，有只手抚上了自己的后脑勺，紧接着，一阵低速的热风由后方扫过脖颈，拂过耳垂，来到那不属于自己的五根手指的位置。
沈巍一手捻着他的头发，一手控制吹风机左右上下摆动，细小的嗡嗡声过后，是停留在发梢的水珠和湿气慢慢被腾干，连带着手上的触感也渐渐细滑了起来。
赵云澜僵着脖子不敢乱动。
手机被他遗忘在桌子上，眼下也只能看着眼前的印花床单分散注意力，可没看上几眼，身后那人从头顶离开的手指就不小心蹭到了他的颈侧。
只是一小点的范围，赵云澜下意识更僵了。
不大的房间里四处透着吹风机升起的干燥，隐约夹着前面那人身上传来的似有若无的果香味，沈巍眼看着他脖颈那处泛红地迅速，最后蔓上耳朵。
沈巍突然很想尝一尝那处粉红部分的味道。
用手，或者嘴。
赵云澜怀疑自己的头就要这么被吹爆炸的时候，身后那人终于关了吹风机。
“好了。”
不知是不是被吹风机嗡嗡的声音弄坏了耳朵，赵云澜总觉得沈巍的声音比起刚刚还要压抑低沉，他抚着僵硬的脖子回头去看，那人有条不紊地拔了插头，将线一圈一圈地缠绕在吹风机把手上，神色正常。
甚至在他看过来的时候，问他，“我们现在睡觉吗？”
他的语气太过正直，仿佛在说“我们现在去吃饭吗”一样正常，被他这么一对比，赵同志深刻检讨到自己刚刚洗冷水澡前的思想是多么地不应该。
沈同志不知他想，又抛来一句，“你睡里边还是外边？”
这下赵同志不犹豫了，二话不说以实际行动代替回答，躺在了床的外边。
赵云澜深知自己睡觉的坏习惯，家里那张双人床都不够他自己翻的，如果他睡在里面，保不准半夜把人踹下床，比起这个，他还是宁愿自己滚下床。
沈巍没有意见，关了灯后，翻过他躺到床的里边。
不知道是不是今晚陪孩子们疯得太过，又或是别的原因使然，赵云澜自关上灯后就被大片困意覆盖。就算身边下一瞬多出来一分不属于自己的热气，他也只是跳了跳眼皮，眼睛依旧紧闭。
赵云澜睡觉习惯性将被子拉到下巴，左右叠起一点围住脖子，浑身上下只露出个头。全身被温暖包裹着，不出十分钟，已经是完全熟睡的状态。
确定他的呼吸转为平稳后，沈巍一改躺下时的姿势，小心翼翼往那他的方向转过身去，面向他侧躺下来，中间空着一道缝隙。
借着黑夜的优势，他睁着眼睛看着身旁的人。
半夜时分，窗外的风渐渐转成了小级，赵云澜在这半小时里向床外边侧了个身子。
中间空着的缝隙变得大了些。
等外面的风声归为平静，温度又在夜里降低了些，沈巍盯着某人的后脑勺，转了转乏力的视线，准备睡下。
就在这时，赵云澜突然动作，往他这边靠近了一些。
正好填满了被子中间留下的那一道缝隙。
沈巍看着他下意识地动作，不知想到什么，又后退了一些。
缝隙起来的时候，赵云澜很快也跟着移了过来。
一张床统共就那么点大小，沈巍第三次后退的时候，后背已经抵在了墙上。
赵云澜跟着移动到他身前，后背贴着他的胸膛。
这人仿佛就是个自动寻暖源，一点一点的搜寻身边有温度的东西，再紧紧附上去，好让自己睡得更舒服。
被子下微微隆起个幅度，一只左手毫不客气地跨过某人的腰，将人牢牢锁在怀里，前不久还在肖想的脖颈眼下主动送到了自己面前，沈巍将头埋上去。
闭上眼睛。